一个新生碎片,在梦境中一一拾起,拼凑出记忆,映射出脆弱。请正视疼痛吧,活在光亮,镜子是幸福的颜色。
——题记
明明那一天离得好远,回头却能看见……
记得,那只是一个残影。
幽暗的深巷中,传来空灵的音乐声,灯笼的红光暖和了记忆。
我想,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深夜。
夜晚的雨丝,零零碎碎的飘着,石板路慢慢变得湿润,空气中尽是寒冷,哈出的热气是一缕白烟,消失在黑夜中,眼前的景象逐渐放大、清晰。
视线停留在一座老旧的院子前,不再延伸。
那是……被岁月腐蚀了的木门,连着那生锈斑驳的铜环,让人心生凄怜,门口两旁摆放着残破的石鼓,模糊、残缺、长藓,枯败的植物,被雨水浸湿,石缸里的水依旧一眼见底……它们在诉说着什么样古老的故事?
音乐传来……巷子热闹了,无数双脚,踩着石板,留下了一个个不知名的印迹,敲锣打鼓,贩子的吆喝,客人的应答,灯火通明……混乱嘈杂的声音中,一曲清幽犹如泉水灌入我的心中,空灵、神秘。
一女子,穿着蓝白色的斗篷,红色的长裙,帽子盖住了容颜,用一小棒敲打着一枚铜蛋,传出清脆空灵的乐音。她的旁边放着一个金色的鸟笼,里面却什么也没有……
我想仔细看看那女子的模样,残影破碎,时空扭曲,记忆到此为止……
不知为什么,我总能梦到一只夜莺,每每深夜,唱着凄美的乐曲,空灵、神秘……
连续几日,神秘的女子、凄美的音乐如同碎片般闯入我的梦境,最令我无法忘怀的,是那枚铜蛋发出空灵的声响,宛如灵魂悲鸣,天使歌唱。虚幻的梦萦绕持久,我怎么能安然自若呢?我要将这些碎片拼接起来,寻找秘密的开始。
此刻,月色清透,晚风柔和,我早早地入眠,只愿踏入梦境,与那女子相会,询问个清楚。
入梦。
又是那条窄窄的幽暗的深巷,不同的是,此刻正飘零着白雪,石板路被铺上一层厚厚的积雪,没有嘈杂的市井声,没有凌乱的足迹,更没有人烟的气息。我的眼前只有一片素白,天空是白的,屋瓦是白的,石板路是白的,一片死寂般的苍白,再没有别的色彩。
发生了什么?
“快去那座旧院子!”梦里有一个声音道。
是的,梦的时空是扭曲混乱的,但不管梦的世界发生了什么,梦中人依旧在原来的地方。我奔跑起来,石板路上都是我着急的脚印,向后延伸直至消失。
到了,那座院子还是那么老旧,就算是大雪也掩盖不住那些狰狞的斑驳裂痕。除了怜惜,我竟觉得有些熟悉。老旧的古院静静地一动不动,真可笑,为何我会觉得它会动?我推开老朽的木门,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在沉吟,陈年的灰倒欢快起来,满屋子的漂浮,像精灵一般。屋里的各个角落都是蜘蛛网,地板、墙壁、家具全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。光线昏暗,怎么看都不像住着人。
“有人吗?”
我轻轻地问了一句,生怕惊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。桌上有一个烛台,我点燃那半截蜡烛,屋里顿时暖和了些许。我托着烛台把一楼逛了一遍。厨房、客厅都整齐有序,除了沾满灰尘,一切看起来都是整整齐齐的。屋里的布局设计看起来井井有条,特别是那碗筷的摆放方式,三个瓷碗,花纹不同,整齐排成一排,摆在橱柜的第二隔层,这个高度设计,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能够得着。我的记忆忽然有些混杂起来,这样的设计似乎在哪里见过?
凄美空灵的乐曲奏响。啊!是她!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,我举着烛台,顺着旋转的扶梯向二楼走去。二楼的房间像极了迷宫,不知声音藏在哪个房间里。我走进了书房,声音不在那儿,只是书房有我熟悉的气息,是那纸张发霉的气味吗?还是那朴素的色调?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《城南旧事》,过去的事如潮水般涌现。也是这样一个书房,我坐在父亲的大腿上,听着一个个老去的故事。
凄清的音乐变得急促起来。噢!我不能在此停留,我要找到她。我出了书房,来到了主卧室。一张大大的双人床,一个樟木制的衣柜,还有一张精致漂亮的梳妆台。我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镜中的自己。啊……原来我长这副模样。我有多久没有照镜子了呢?脸上那块疤痕就像这座老屋子的斑驳一样,朽烂、狰狞、刺眼。心中不知从哪浮现出一股悲伤,我恨不得砸碎这块镜子,恨不得逃离此处,为什么让我想起那些悲伤的往事?啊!梳妆台上的胭脂盒,你是来拯救我的吗?我打开胭脂盒,朝那块丑陋的印记扑满厚厚的胭脂。再看看镜子,为什么……更加丑陋了?这时,镜子说话了:“掩盖是一种逃避,是一种自我丧失。孩子,请接受过去,正视自己吧。”啊!受到惊吓的我将胭脂盒扔向镜子,那是玻璃碎裂的声音,与那空灵哀婉的乐曲像极了。
我逃出主卧室,朝尽头最后那间房间奔去。我离那声音越来越近了。
打开门,啊……我找到你了。
解开。
小小的卧室里,有一张小巧的闺床,一张写字桌和一个帆布衣柜,整个房间被大大小小的洋娃娃占满。女子坐在地板上,披着蓝白色的斗篷,斗篷罩住了整个身子,帽子遮住了容颜,只有鲜红色的长裙铺散在地。她拿着小棒敲击着铜蛋,一个个音符谱写出空灵凄美的曲子。女子身旁放着一个金色的鸟笼,里面依旧是空的。
“你是谁?为何奏响如此悲伤的乐曲?”
女子沉默不答,音乐更加悲凄。
哀伤的音乐使我焦躁起来,我发疯似地冲向女子,粗鲁地扯下那蓝白色的斗篷。
音乐戛然而止。
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,我愣住了,因为我看到了一张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,那个疤痕张牙舞爪的刺痛我的心,我永远也不会忘记。
“你是谁?!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?!”
我失去了理智,歇斯底里地大吼。
“我就是你,所以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女子平静地说。
“噢不!你说你是我?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?我又是谁呢?!”
“你我本是一体,而我的出现是你造成的。”
“可笑!我创造了另一个我?”
“准确的说,我是你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一段记忆,我的出现则是你对我的囚禁。”
女子平静地看着我,没有丝毫波澜,她继续说。
“请回忆起那段记忆吧,拿出勇气去接受过去,面对自己,不要逃避,不再陷入这场虚幻的梦境。”
话毕,女子化成一只夜莺,煽动羽翼,飞出窗外,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天际。
我独自一人跪坐在地上,流下伤痛的泪水。
梦醒。
我曾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,但一场大火毁灭了一切。老院子被烧成灰烬,父母双亡,而我的脸留下了烧伤的疤痕。我无处可去,只得寄人篱下。每每受人嘲笑欺负时,我总有轻生的念头,世间已经没有可留恋的东西了,为何不一了百了?直到我遇见了音乐,如清流般浇灌我那死寂荒凉的心田,我似乎找到了希望,但……这也是一种逃避。每当我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,我就会忘却一切,慢慢的,我不再照镜子,我把那段记忆埋在了内心的最深处,用一个金色的笼子,把它囚禁起来。
这便是我的故事。
觉醒。
梦境的碎片已经找回,一段完整的记忆浮现。正如女子所说,我应该拿出勇气,去接受过去,正视自我,创造属于我的新生。音乐为我创造了一场虚幻的梦境,同时也为我的觉醒创造了契机。我喜欢音乐,我要用音乐编出一首人生歌曲,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幻境。既然我已经寻找到那段被囚禁的记忆,那么请将它释放出来吧!然后,开始属于我的未来。